古文筆法百篇 by 李扶九, 黄仁黼
平江李元度序
古無所謂古文也。自韓退之氏以起衰自命,力矯儷偶之習,始傑然以古文鳴。
古文者,別乎時文而言也。近代選家如茅鹿門、儲同人、汪遄善之徒並有評本,識者謂未能脫盡貼括氣習。
然餘論古文之極致,正以絕出時文蹊徑為高;而論時文之極致,又以能得古文之神理氣韻機局為最上乘。明之震川、荊川、陶庵,昭代之慕廬、百川、望溪,皆以古文為時文者。功令以時文取士,士之懷瑾握瑜者賓賓然爭欲自澤于古,有能導以古文之意境,宜瑩然而出其類矣。
吾友紱麟觀察蚤承家學,有文名,偶得滇南李扶九所輯《古文筆法百篇》,喜其兼有裨于時文,乃參互眾說,逐層評騭,各寫書後,以自抒所見,議論卓犖,有《東萊博議》氣局,殆太史公所稱“好學深思以知其意”者歟。
夫以時文論古文,似落第二義。然時文之敝久矣,學者舍此既無以為拜獻之資,而又不肯貪常嗜瑣以自汩於流俗,則惟以古文示之的,乃能絕出流輩。
蓋文有古今之分,而其神理氣韻機局則一也。神而明之,優遊而厭飫之,豈第時文能詣極哉,且將入古文家之宦窔(yào)百嚌其胾矣!
平江李元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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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鳳儀序
衡湘以南,為古人材薈萃之區。餘嘗攝篆湘西,習聞經黃氏尤推望族,《湖南文征》所載不悉數,即唐陶山先生之序、上珍太史所著《淵亭古文》,推其闡道翼經,直抵朱、程堂奧,而為同時方望溪、李朗軒兩先生所推重焉。餘每以不得一見其文為恨。
歲庚申,來榷澧濱,其時會辦為黃君紱麟,與餘素有年家誼,初見如故相知。每於吟風弄月之夕,敘其先人,所謂上珍太史者,乃其高祖也。而君天資偉邁,咄咄逼人。
嘗讀所作 《遊君山賦》,累千百言,淵奧古麗,證據精確,直軼唐宋諸賢而上之。非君學有淵源而能若是耶?君讀書不畏其難,相處曆寒暑再,輒見暇時鍵戶,取周秦以來諸子百家之言以評訂之,往往下筆如有神助,固知君之得衡嶽之精者,當不僅為黃氏光也。
今以公旋省,複取所著《古文筆法書後百篇》相示,其間是非予奪,上下縱橫,皆獨抒懷抱,機杼一家,能發前人所未發;更集先正評語,參以己見,有如河東鈔書,零霞碎錦,筆有花瓣。後之覽者方且如登寶山,如獲筌蹄,必將家制一編,案置一部,樂傳於後無疑也。君年才三十,而已大昌古人之道,不為庸俗人之所為,他日湛深經學,著作如林,其所造易量乎哉!是為序。
光緒辛巳孟冬上浣世愚弟江右劉鳳儀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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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古文筆法百篇》,滇南李扶九先生所編集也。戊寅秋,黼客成都,於坊間購得之。旅居無事,朝夕展閱,見其標題分類,文簡法賅,異於他本之編。代編人莫分門徑,致初學無從入之途,雖所選不必盡與時合,而遺貌取神自別有所心得。歲庚辰,權榷澧濱,公餘每取玩味,因于評解中或未盡闡發者,或與所見聞
未符者,就其文其人其世妄攄己意,各為書後。並裒集先正評語,擷其精英,逐層匯附小批之上,有未經前人道及,雖無可發揮之處,亦必參以管見,補苴其罅漏焉。前後五閱月而蕆事。
至所選如漢武帝 《求茂才異等詔》、東方朔《上武帝書》、岳武穆 《良馬對》、朱子 《送郭拱辰序》、閻複 《加封孔子制》、劉因 《讀藥書漫記》、何喬遠《七州詩稿序》、歸有光 《滄浪亭亭記》等篇,皆味淡聲希,難於學步,用皆節去;又李贄《雜說》,文雖可采,而體格稍卑,白居易 《琵琶行》,以詩歌入古文,實為破體,亦悉汰去。
所存僅九十篇,茲用補入司馬遷 《伯夷列傳》、《報任少卿書》,韓愈 《平淮西碑》、《原道》、《毛穎傳》、《圬者王承福傳》,柳宗元 《種樹郭橐駝傳》,劉蛻 《梓州兜率寺文塚銘》,蘇洵《辨奸論》,蘇軾 《代張方平諫用兵書》 等篇,以足百篇成數。
庶幾時文一道,不累於俗,不飾於物,不苟於人,不忮於眾,駸駸乎熊、劉複生,洋洋乎韓、柳可企,以之問世可,以之壽世可。是同一不龜手之藥,人以為洴澼洸者,己獨因以受封。斯言雖淺,亦可喻大。當世操觚家苟不貌襲皮傅,由筆法以幾神理,將聖賢未發之秘,儒先欲啟之扃,皆得自我以宣洩而推闡之矣,又奚俟懶祭為富、點鬼為奇也夫?
光緒七年辛巳孟夏中浣 湘西後學黻麟氏黃仁黼 謹識於洞庭寄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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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例六則
一、自來選古文,皆以時代先後為序,代又就人而序。茲集以筆法為序,故概不拘,雖似倒亂,然彙聚觀法,實便初學。黼按:時代原可不拘,而各類中亦宜為之先後。惟首篇不移,重發端也。
一、自來選古文,皆始《左》《國》等書。茲集不之及者,以上古之文多倔奧,初學難讀難解,往往望而生畏,對之欲眠。故此集多收唐宋以來,即漢魏亦止錄一二,要皆取其明亮者,以宜於初學也。其《左》、《國》等俟二集編入,是亦循序而誘之一法也。
黼按:《左》、《國》倔奧不選,誠得其法。而漢魏 如賈太傅、史公所作,氣味雄厚,最合墨材,學者所當潛玩,自應將明亮者多采一二,以借入門,不得概以高深置之。
一、自來古文評語,有詳訓文義累幅不已者,有止贊其文寥寥數言者。茲集專論文法,故評語得中,若訓義贊文亦一二及之。有出於前人者,必標姓字,不敢掠 美也。
黼按:原選評語雖雲得中,而原委事實僅一二及之,間多未詳,茲用循次節補。凡出前人者,乃標其姓字;附以己見者,第用“按”字以別之。然標姓字 處,亦多據見節改,非若《合評》、《輯評》諸書也。
一、古刊本各家不一,或節疏,或句解,非不詳細,但 篇幅畫斷,不便誦讀。茲從時文式樣,以便於讀也,讀熟而義自見矣。其有難解字義與夫出處,亦一二注之於旁,或掇之於後。至句點分明,段落有評,初學讀之,已節節了然矣。
黼按:原選出處字義注批在旁,每致讀者昏目。茲刊惟存一二音解,較為爽利。至出處訓義,或提附頂批之中,或間死本句之下,刪繁就簡,一歸至當,其不甚緊要者概割愛不錄。
一、是集古文采輯諸家,有習見者,有未習見者;未習見者固新異可喜,即習見者亦批列不同。蓋厭故喜新,人之恒情,故順人情以導之。慎勿謂某某篇我已讀也,竅恐讀猶未讀耳,試取目匯評語閱之,當亦然恍然有新得矣。
黼按:習見各文多輯他評,間亦互參己見。而中間字句訛誤及後人所節改者,均照善本補正,以成完璧。惟未習見諸篇多據禱昧之見,以求一是,讀者幸勿以文義之劣而見哂也。
一、古文美不勝收,茲將坊刻數集合選,得此百篇,大抵其筆法于時文可通者方錄,若于時文不甚合者雖奇不錄也。至選之太少,於法不備;選之太多,恐難卒讀;茲選得中,勤學者每日一首,歲可三周,否則歲可週一二,度無讀頭拋尾,讀此忘彼,甚而置之高閣,書舊而文猶新者矣。況好學者得一法又喜究一法,讀一篇又喜進一篇,一兩月即可競者乎。然恐貪多不熟,涉獵不精,亦與未嘗讀者筆。吾願學之者務必熟讀,方有所得,他日臨文,自來湊筆端矣。
黼按:百篇中如《琵琶行》、《雜說》、《良馬對》、《上武帝書》、《加封孔子制》等篇,或以詩歌不類,或以體格稍卑,或以聲味俱淡,皆節支,另補若干首,以符其數。至原選如《過秦論》只取中篇,茲從《史記》以上、中、下合為一篇。《正氣歌》無序,《桃花源記》無詩,《箕子碑》無頌,均從各專集補入。
補選如《伯夷列傳》附錄韓文公《伯夷頌》,《孔子世家贊》附錄王荊公《讀孔子世家贊》,是又百篇外之所增,而不出百篇內者也。下此如總批後有因原評太略間參已見者,有因評解雖詳而於事實未盡別為附錄者,要皆與前批後書互相闡發,初非以煩多自擾而擾人也。閱者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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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讀古文法二則
一、上等讀法:將讀此首文,先宜知人論世,考明題目來歷,了然於心。如我當境作文一般,要如何用意下筆遣詞,再四沉思。思之得不得,得之,其淺深高下俱有成見再去讀其文;看其作法合我與否,合我者高幾著?出我者遠幾層?得失自知矣。
所謂 “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者此也。於是讀之而喜,拍案叫絕,起舞旋走;讀之而悲,涔涔淚落,脈脈欲訴。斯時不知古人為我,我為古人,但覺神入文,文入心,永不失矣,日後動筆輒合,在己亦不知何來。然在初學或不易企。
一、次等讀法:亦須知人論世,先考明題目來歷。然後逐字逐句而細讀之,看其措語遣詞如何錘煉;又逐節逐段而細思之,看其承接起落如何轉變;又將通篇抑揚唱歎緩緩讀之,審其節奏;又將通篇一氣緊讀,審其脈胳局勢,再看其通篇結構照應章法一一完密與否,則於此首古文自有心得矣。
能讀古文,異日自能作古文者此也。初學最要,若古人字句險僻不亮,用意深晦不明者,可解則解,否則不求甚解,蓋讀書貴得大意,此古人所謂善讀書也。如必字字句句不遺,將皆可適用乎哉?然特為執著者開一門,如易解而不求深解,則又不可。
論讀古文法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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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筆法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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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筆法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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