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itag, 27. März 2015

鄭振鐸 : 晚清文選序

鄭振鐸 : 晚清文選序


鄭振鐸 : 晚清文選序



晚清文選
http://ctext.org/wiki.pl?if=gb&res=638469


鄭振鐸 : 晚清文選
http://wenxian.fanren8.com/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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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振鐸 : 晚清文選序


我編輯這部 《  晚清文選》  曾用了很大的努力與耐心;一來是因為材料的不易得;二來也因為材料的過多過雜,選擇起來覺得非常的困難。


如果編一部《古代文選》  或  《唐宋文選》之類,那些材料卻還比較的容易找得到,且也還比較的容易選取其精華。



但  《晚清文選》的材料卻一樁樁都要自己下手去搜羅的;可以說是無所依傍的工作。在各個圖書館裡,這一類的材料簡直不大有。他們都不會注意這個最有關係的時代。


幾種清末的  《 續經世文編》、《  經世文新編 》  以及《  畜艾文編》之類,當然給我的幫助不少。可是多偏於一方面,未能見其全。同時,往往不注出處,有時無從知道其來源。而當時的定期刊物、秘密刊物是那樣的多——  特別是關於革命的文獻  ——  也令人有挂一漏萬之感。要是仔細的“求全”“求備”下去,就再費個三五年的工夫也不容易編得成功。只好這樣的“急就章”的編完它。


盼望專門的收藏家們 和學者們的指教或補充。“ 椎輪為大輅之始”,苟能因此引起大家對於這一時代的文獻和文學的注意,則更完備的工作,“ 成功正不必自我”。


  說起來有些痛心,如果東方圖書館 不曾被日機燒掉的話,其中所儲藏著的晚清作品頗多,盡足以作為我這部書的選材的基礎。但如今一本本的書卻都要以個人的力量去搜羅了!


不知有多少個黃昏曾為了它而耗費在幾家舊書之肆的攤頭。就連舊書肆,對於這一類的較近代的作品,也很不注意;往往數日的搜訪,所得不過三兩部書而已。舊雜誌尤為難得;像  《 民報》、《 複報》 之類,即懸重金以購之,也不見得立時有。即如馬建忠的  《 適可齋記言記行》,前七八年還可得,今則已成絕無僅有的難得之物了。


  這部從辛苦艱難裡編成的東西,對於我格外覺得親切;編成了之後,自己讀了一遍,覺得這勞力並不白費!


  我自己是重溫了一遍轉變期的中國的歷史;對於讀者們似也不無特別的作用,除了作為“文選”讀之外。


  我在《選文小記》(  《中流》一卷四期  )裡曾經說起過:


  這樣的作著 “選文” 的工作時,不免時時有些感觸。對於老維新党奮發有為、冒萬難而不避、犯大不韙而不移的勇氣,與乎老革命黨的慷慨激昂、視死如生、擲頭顱、噴熱血以求得民族自由與解放的精神,我同樣的佩服。對於魏源、馬建忠、林紓、嚴複、梁啟超們所做的介紹與啟蒙的工作,我也同樣的表示敬意。


  但特別有所感的是:老維新黨所做的工作,至今還有待於我們的繼續,他們所說的話,至今還有一部分是有用;這可見我們這古老的國家,進步實在慢;而頑固的守舊勢力,卻是如何的偉大;而老革命黨雖然推翻了滿清政府,而民族解放的工作,卻也還不曾告了結束;


反之,外來的帝國主義的壓迫,更日益加甚,民族的危機也一天天的加重、加深;讀了他們在二三十年前所發表的憤激的鼓勵民族精神的文章,真不禁還覺得並非過時之作。


  所以,這一冊裡有許多文章,對於我們這一個時代,還是對症之藥,並非泛泛的搜集名篇佳文的一部“文選”而已。


  為了要從多方面的取材,有許多已不為人所注意的晚清文集、報章及定期刊物,便不得不廣泛的檢讀一過。在那裡面,我們真可以得到不少的好文章;這些好文章是久已隨了“時代”的過去而幾乎成了“過去”,而為讀者們所忘記了的。


  假如工作者有時為他自己的工作的成就所沉醉的話,我這時的心境便是如此。我讀了一遍兩遍。我覺得這工作對於我自己有益;我相信對於一般讀者們也會有益。


  阿英先生和吳文祺先生的幫助,我永遠不會忘記。阿英先生收藏晚清的作品最多。很難得的《民報》全份、《國聞報彙編》、《黃帝魂》 等等,都是從他家裡搬來的。


  所用的若干參考書,附目于《文庫》的“月報” 裡。我希望有兩三個圖書館對於這一類的有重要性的書籍能夠儘量的搜羅、收藏,不要以其 “不古”而棄之。


  十月三十一日。

  (鄭振鐸《晚清文選》,一九三七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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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 - 李鴻章和他的奏章 —— 讀《一個人和一個帝國:李鴻章 與晚清四十年》

2012年1月22日


【明報專訊】我讀清朝奏章,源自大學時期偶然買了鄭振鐸於一九三七年編的《晚清文選》,上海書店一九八七年影印出版,收錄林則徐、魏源、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梁啟超、孫文乃至汪精衛的文章,當中一大部分是奏章,以朝廷奏議的簡潔文體,記錄晚清驚心動魄之大事,行文儒雅而人情世故練達,八方風雨,驚心動魄,王朝傾覆而大臣之文章法度不改。


讀之,可見舊時讀書人心術之正,才學之博,中國之荏弱,並非士人無能,而是緣於滿洲異族統治。王族私心,劫持公器,即使能臣輩出,亦無法挽回敗局。觀乎晚清名臣李鴻章,梁啟超也說:「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



名臣奏章,上乘中文


九十年代遊學德國,在漢學系之圖書館,發現幾個書架裝滿一套叢書,乃清代各朝奏章之影印本,觀摩宣紙或絹帛上的工書小楷,大臣文章,輔以優雅書法,比起讀《晚清文選》,更令人陶醉。


皇帝夜來讀此樸實儒雅之文章,公務勞累也有雅趣,朝臣圍攏談論,也薰陶出士林文氣。用今日的例子,假若立法會之會議文件與議員提案,用的都是樸實儒雅文章,香港之新聞文體,也會隨之提升吧。



雷頤之 《一個人和一個帝國 ——  李鴻章與晚清三十年》,乍看以為是李鴻章傳記,內容用奏章貫串李鴻章的仕宦生涯,用的是史學視野,書序「奏摺裏的歷史世界」,道出此書的結構——用歷史背景討論,解讀李鴻章的奏摺。


奏摺是原始檔案,顯示當事人如何用文字技巧來醞釀歷史巨變。在公共演說尚未流行的清朝,奏章就近似公共演說,只是書面的,而且文辭古樸。此書並未分析李鴻章的奏章文體,只是交代歷史背景,但讀者如想欣賞大臣文風,可自行研讀,必可提升語文能力,鍛煉描畫事態之能耐。


學子或士官讀之,取法乎上乘,得其一二,終身受益焉。套用移民公司的電視廣告詞,「我就是一個成功例子」。


第一篇奏章是「初到上海覆陳防剿事宜摺」(同治元年;一八六二年),是李鴻章在上海招募洋人,組織「常勝軍」,協助抵禦太平軍之侵襲,保住上海。



內文「李鴻章務當體察洋人之性,設法籠絡」,又說「華登等名利兼圖,亦當設法牢籠,毋惜小費」,說的是李鴻章見洋人火槍隊之統領華爾、戈登之流貪圖名利,可以籠絡及箝制,最終解其甲兵。文筆是樸素散文,但也暗藏韻文風格(「體察洋人之性,設法籠絡」),讀來文氣舒暢,可見李鴻章嶄露頭角,意氣風發。


當然,當時在上海參軍之洋人,都是流氓痞子,但戰鬥力極強,李鴻章只能用權術來籠絡洋人軍官,所謂「痞子手段」,卻無法學得洋人練兵統兵之長技。



官督商辦與開放改革


論試辦輪船招商局致總理衙門函(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年),講李鴻章用「官督商辦」之法,用朝廷庫銀及商人股份,授予經商特權,開辦航運生意,這是中國首次之國營企業,但一早便與商人合資,由商人管理,目的是與洋人競爭,因為當時華商由於無法取得經商特權,入股洋人企業,假扮洋商,掛外國旗在長江航運。


這段歷史,與共產中國之開放改革及中資假扮外資的歷史,何其相似?李鴻章用了聊聊數語,便交代了政治經濟的錯綜關係:「使華商不至皆變為洋商,實足尊國體而弭隱患」。關乎今日,中資不單假扮外資,而且中國商人爭相取得外國國籍,方可保證人身安全,又何其諷刺?


李鴻章之官督商辦,是確保商人自理生意,原意是官方並不參與,在「復陳招商務片」(光緒六年;一八八○年),明示「盈虧全歸商認,與官無涉。誠以商務應由商任之,不能由官任之。輪船商務牽涉洋務,更不便由官任之也。」


然而,終由於牽涉利錢巨大,朝臣覬覦,戶部(財政部)需索不斷,核查帳目,即使招商局後來由官場出身的盛宣懷主理,也不得不每年向朝廷交納十萬兩銀。


錐心催命之投降奏摺



因協防太平軍而與洋人軍官結交而熟悉洋人之性,又開洋務以通國際商事,進而掌管清朝外交,中日甲午戰爭、八國聯軍入京等敗仗之後,李鴻章負責議和,雖說用了締約政治的策略,力爭有利條款,保住清朝利益,但始終是城下之盟,締約國又不守信用(特別是日本),令李鴻章背負喪權辱國之罵名,鬱鬱而終。


雷頤書中收納李鴻章最後一道奏章,是義和團覆亡而八國聯軍入京劫掠之後的「禍從全案議結摺」(光緒二十七年),就是統籌列強提出懲處當日支持義和團「扶清滅洋」之朝臣名單,由李鴻章奏請朝廷通過。


除卻中間免除大臣罪責之句(「計十八員,內有兩員清減,兩員免議,兩員更正」),全篇用樸實文章而一句到底,只有史筆而無辭采。這是全書最痛心的奏摺了。此奏摺呈交之後兩個月,李鴻章命終。


文 陳雲

編輯 曾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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