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ag, 14. November 2016

歷代駢文選. 編著者:, 張仁青/成惕軒

歷代駢文選. 編著者:, 張仁青/成惕軒


成惕軒先生是現當代臺灣著名的國學學者、教授和駢文家。他的一生,淡泊明志,仁人愛物,激揚文字,陶溶士類,均關乎天下憂樂。他的錦繡文章很早就有“江夏無雙”之譽,“嗣四六薪火之傳,窺千古詞章之奧,織雲錦於形內,揮麗藻於毫端,巋然魯殿靈光,為文苑一代大師,與吾邑嘉靖後七子吳國倫明卿後先輝映史冊,領袖騷壇,焜耀學府,蔚為邦家之光”(曹志鵬《晦冥風雨故人稀》)。



志豈在一室  及時奮壯猷



成惕軒,名汝器,字康廬,號楚望。曾呼“笛仙”,諱諧其音。生於1911年正月初四,龍港高黃石堰人。父親炳南,曾菇苦力學,明義理,能文章,因迫于生計,棄儒學稼。家本寒素,遇荒亂更為艱窘。時每歲用度細計田畝所入,節其羨余,家道漸漸殷實。惕軒幼時天資聰慧,悟性特強,有“神童”之譽。髫齒之年,就由父親教四子書及五經大義,“鯉對肖中庭,助我以書射”(《弧矢吟》之二)。後又為他延師設塾,嚴課督讀,並於門上榜書“知行合一王巡撫,憂樂相關范秀才”,以“上馬治軍,下馬治民”的南贛巡撫王守仁和“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寒門宰相范仲淹相鞭策。



到了弱冠之年,考入唐祖培(字季申,咸寧人)在武昌創辦的文化初級中學。唐校長知其精於詞章,頗為器重,惕軒患傷寒時,親自為其延醫調治。後覺枳棘終非鸞鳳棲所,有意推轂,將惕軒引介給時在國立武漢大學主講哲學的唐大圓先生(湖南人,近代學修兼備的知名居士、佛學家),大圓先生轉而又引介給太虛大師(學名呂沛林,浙江人,近代佛教改革理論家)。


嗣後,又從名師王葆心(號晦堂,羅田人,近代國學大儒)負笈遊學。此間,更加汲汲晨夕,肆力群經,殫精百氏,不僅咸通經史大義,而且有了機會接觸、鑽研諸多科學新籍,視野大開,學益銳進,慨然而有以文章經國之志。當時,他也於居室聯語“范希文任天下憂樂,馬少游稱鄉里善人”,寄抒“獨善兼善”之懷(《憐才好善篇》)。


1931年,湘鄂等沿江省份大水災,哀鴻遍野,惕軒登黃鶴樓而作賦寄以憂慨,牛刀初試,便引人矚目。久在北京政府任軍需學校校長的張孝仲(枝江人,軍界耆宿)讀後贊口不絕,邀請他去南京主持校刊雜誌編務,附帶兼課。後從行役,晉為軍需學校上尉編輯官。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京滬不守,南京淪陷,惕軒隨校西遷入川,客居重慶。時冠勢方張,國疆日蹙,國家民族情勢危急,他常于報章發表時論伐強虜、誅奸偽,投寄詩文勵民心、鼓士氣。


1939年,畢業於中央政治學校高等科一期,高等文科官考試中榜,升少校。國防最高委員會副秘書長陳佈雷愛其才,用為簡任秘書,躍同少將,開始了他的從政生涯。國防最高委員會為適應抗日戰爭需要而設立,融黨政軍大權於一體,是一個決策與執行相統一的機構,張群任秘書長。


秘書處除主任秘書盧鑄之外,還有胡秋原、馮飛、周君亮、孫幾伊、吳瀛等人。陳佈雷素有“國民黨第一支筆”之稱。當時國防最高委員會亟需大手筆,秘書之職先已有人推薦,而論文才,陳佈雷偏獨看中成惕軒,也得力于孝仲校長的誠懇引薦。承蒙知遇,又得逾格任用,所以惕軒對佈雷先生一直仰敬有加。


1945年8月,日本投降,他被授予抗戰勝利勳章;1947年4月,國防最高委員會停止工作,又被授予五等景星勳章。遷返南京後,又得考試院院長戴季陶先生賞識,奉頒調任考試院簡任秘書,旋即改任參事,在任八年,後轉任總統府參事。此間還在金陵主編過《今代詩壇》。


1950年起,成惕軒特任臺灣考試院第三至六屆考試委員,一度擔任過考試院長。公餘曾兼國史館纂修,及多所大學教授,前後近40年。





高科策賢良  綜核勵人爵 





早年,先生就發過宏願,倘若他日用世,必盡力所能及,弘獎英才,扶掖寒畯。正是出於這一初衷,他這一生都以培養和提攜後生為樂事,當今不少海外學者、臺灣政要曾是他的學生。


當年赴金陵軍需學校兼課時,他才二十出頭。在渝期間,還兼過後勤裝備學院文學教官。到臺灣後,又先後擔任正陽法學院、文化學院、政治大學、師範大學、中央大學等高等學府的兼職教授,帶國文博士班,主講駢文和詩。多少年來,每個周日都在為慕名而來的學生上課,風雨不斷。欲攻碩博〔刪去“之士”2字〕者引頸相望,所從遊學者絡繹不絕,都鼎鼎克自樹立,卓然有成。


擔任臺灣考試委員後,他終於有了機會,將平昔所立之志付諸政施。受職考委24年,他歷經考試院會一千餘次,從未缺席。奉任高考典委40年,他主國文考試衡鑒之任,擔當特考典試長三十餘次。期間,于建立制度、主持考政、選拔人才、薦舉精英諸方面,無不殫精竭智,竭力以赴。有《霽虹仁棣以所編高普考國文試題答案屬綴數語書此歸之》為證:“釋謁金門早致身,胸羅典索氣能春。即看狐腋收千卷,不讓鼇頭第一人。陣密曾驚橫掃筆,才多尚積後來薪。詞華風骨應兼重,肯與楊雄說美新。”


許多人都知道,成惕軒是一個天性愛才的特任考官。他的博士研究生、著名學者、臺灣中國文化大學中文系教授張仁青在《成惕軒先生》中是這樣評價的:“先生襟抱恢宏,性情肫摯,提攜後進,不遺餘力”;“士有一藝可取,一長足采”,便“托深情於賞析,極片語之抽揚”,“無不獎飾有加,為之延譽”;至於敬重禮遇賢良傑出的人才,讚揚激勵出身寒微的學子,“發自寸衷,殆緣天性”。


對先生晚年所寫《憐才好善篇》,他感觸最深,認為此賦“頗致慨于世風之澆薄,而思有以變易之”;謂“世正需才,人須寶善”,先生“伏生篤老還傳博士之經,亭林遺教載作匹夫之氣”,切盼“燈燈以之續照,葉葉以之承華”,“其愛才若渴之情,恂恂長者之風,一一躍現紙上”;而且感慨“庾徐健筆振麗藻于一朝,李杜鴻篇揚芳聲於百代”,不過“善惟止乎其身”,而與先生“澤摩被乎後進”迥然有別。


成惕軒在考試委員任期屆滿後,曾有複友信函表示,對自己已逾懸車之歲,依例退休,頗感心安理得;對新任考委中有不少他所賞拔之人,繼起多才,更是歡喜無量。





見賢願思齊  學古期有獲





成惕軒久負盛名于國學和古典文學,學富才高,能詩善文,以駢體文獨擅勝場。他博通經史子集,文史文學造詣高深,語言文字修養精湛,加之才思敏捷,篇什沉沉,被推為一代駢文大師,能與之媲匹者鳳毛麟角,在臺灣與另一國學大師謝鴻軒並稱“駢文二軒”。


“駢文是中國文學裡面特有的一種美文,自漢魏及今,它已具有近兩千年的歷史”(《學林二三事》)。昔王國維指出駢文可與楚騷、漢賦、唐詩、宋詞、元曲等視而齊觀,因為“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後世莫能繼焉者也”。晚近以來,駢驪文體日就式微,因其用典繁博,屬對艱深,多畏而避之。成先生的高足、中文博士、澹江大學中文系教授陳慶煌指出:“駢文的衰落,誠不免於雕琢陳腐、迂晦艱澀之譏。然……徐陵、庾信諸篇抒情真摯,造語清新,陸贄的奏議則曉暢如白話。駢文到了最高境界,與散文本無二致,而散文的凝重行氣尤多借助於駢行……蓋駢文最能代表中國文字的特性、中國文學的優點。”


到了國民政府南遷時,駢文又悄然興起于文人士族,一時間擊節唱酬成風。然而,文備眾體,無所不宜,蘊積溫厚,忠愛拳拳,字裡行間時時流露出故國喬木之思的,則非成先生莫屬。先生充其學力之積,匯通古作,自鑄新詞,不為貌襲,但取傳神,傾注畢生心力,奮然而有挽頹振敝之矢念。所以無論駢散,其文狀物敘情莫不剪裁悉當,高文典遊隨如大匠運斤,所作逾三百篇,多藻思縝密,矞皇雋雅,爐火純青,探之而益深,索之而益遠,卓然顯示大家風度,而為一代規範。其詩也是駢文家的詩,今古諸體不下千首,大抵輯裁巧密,旨溫豐厚,音和雅正,格調清新,而辭麗以則,屬對精工,用事貼切,而且不用僻典,不求險韻,自然如舂容大雅,不乏現當代舊體詩傑作。


先生所為詩文風格,博採眾長,鐘靈毓秀,顯得多姿多彩,在歷代文學家中,受“杜詩韓文”的濡染最顯。他特別仰慕現實主義巨匠杜甫,所以其作品大都感事憂時,關係世運生靈,不泛泛而就。他極為讚賞“文起八代之衰”的唐代古文運動宣導者韓愈的五言古體詩《薦士》,並且推崇其“文以載道”和“以文為詩”。黃庭堅說過,“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成先生的為詩為文也逼近了此種境界。張仁青教授則認為,先生的格律詩本乎初唐四傑,而其情韻為深;敘事詩類乎香山居士,而其風華為勝。


駢文也稱“四六句”或“駢四儷六”,全篇以雙句(儷句、偶句)為主,常用四字、六字相間而定句型,講究對仗和聲律。陳慶煌教授在《千秋遺韻——讀楚望樓駢體文》中評道:“先生的駢文雖系綆汲千載,牢籠百家,不宗一體,不法一派,但講求寫作的技巧,重視時代的精神,無論形式、內容並皆充實。因此,六朝的渾厚,三唐的蘊藉,兩宋的淡雅,均於是乎在。而且所作必經月鍛季煉,未嘗輕發,故能一字不可易”。他舉一反三,論其文采:《楚望樓自序》峭雅古腴,姿致蔚然,有人情之美;《花延年室詩序》若清辭戛玉,高響入雲,讀之令人茅塞頓開;《遊指南宮記》輕倩明快,淡遠之至,讀之如品芳蘭,其香可掬;



《呂姑祠記》詠歎清末甲午之亂遼陽女子呂鳳春守貞不嫁之事,情致哀婉;《荔莊吟稿序》姿妍溫潤,非高手莫辯。論其文才,則敬佩有加:《李商隱評論序》為淮安顧季高而寫,詞勻色稱,氣靜機圓,可感其學養之深;《蕭氏秋遊記》為竹南靈隱之遊而作,遊思綿貌,興會飆舉,可知其才華之高;《壺樓記》為其寓邸蓋藏書小樓而詠,藻采精拔,神情宕逸,可見其腹笥之豐;《南雍今昔記》為中央大學校慶而賦,氣體清華,使事貼切,可明其用典之工。而且盛讚:“當此新潮陵蕩、國粹日微之時,唯有先生苦心孤詣,獨揚宗風,使此最足以表現中國文字優美的駢文,猶能傳諸於世,不致作廣陵散,居功至偉。”


至於隸事類物的用典,充斥諸篇,無處不在,如同信手拈來,而且不落窠臼,成了他文字修辭的主要特色。用典必切,與對偶必工、韻律必美同為駢文寫作的三大要領。先生深得鼎筆三昧,尤其用典蘊積獨厚,文風特顯俊麗古健,以至於他的同窗同鄉同年金紹先(陶港碧莊人,民革中央委員,曾任全國政協委員、四川省政府參事室副主任)先生說,雖稱盛唐駢文“燕許大手筆”的張說、蘇廷碩亦不過如此。金先生舉隅惕軒1987年所作《曹亞伯先生革命大業年系序》,稱“此文濃縮亞伯先生一生崢嶸歲月於數百言間,可謂字字如金……立全篇對偶並舉之主腦,其用事之切,尤令人敬佩”。如“奮楚三戶,複禹九州”一聯,用自《史記》的“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因為亞伯既是“楚人”,又是武昌首義中“日知會”的創始人,筆力萬鈞。“楚善為寶,異人上接夫光黃”一句,用自蘇東坡《方山子傳》的“光黃間多異人”,以當年陳糙隱居光州、黃州之間,喻指亞伯的功成身退,天衣無縫。“放翁數椽,元亮三徑”,暗示亞伯之隱如同陸游孤忠愛國而不遇,如同陶淵明嘯傲王侯而不為五斗米折腰,實有憤世嫉俗之不得已,典出意盡。“濫竽降志,獨羞南郭”,則用成語典故指責那些辛亥革命成功後鑽營謀私、尸位素餐之輩,以襯托亞伯視祿位如敝屣之高潔,鞭辟入裡。其他如“黃石”、“嚴瀨”、“洛陽少年”、“杜陵男子”、“東方割肉”、“巢許清苑”,乃至“炎炎”、“諤諤”之詞,“松柏歲寒”之語,皆馳騁于經子史集,隨意徵引而不逾矩,當今之日,實屬罕有其匹。


漢語語音以字為單位,四聲抑揚,若加修辭,則天然而趨駢偶,不獨駢文,在詩詞、散文中也常用。而對於駢文推廣,先生有自己的見解:“駢文既要注意聲律和對仗,又因隸事使典不能不博覽陳編,廣征故實,拘限條件很多,應用的範圍很小,故供藝林欣賞當自無妨,若責創作于青年,則殊不必”,為文不可“妄執門戶之見,強為主客之圖”。其實,他一直欣賞寫得好的白話文。他認為只有把中國的舊書讀通了,才能真正寫好白話文。他看重文字意義的正確性和通達性,除了遣辭用字必求至當,還要求好的文章必須詞句明達,論理清晰,心思新穎。他還認為,有好的內在修養,才能寫好文章,即所謂“蘊之為德行,形之為事業,發之為文章者”。學生中品德與文章可稱一時之選的,都會得到他由衷的讚賞。


先生的美文,每每一篇既出,眾口傳誦。世人“徒驚其辭賦之浩博精麗,而鮮知其屬文之嘔心矜慎”,或“徒見其英華外發之盛,而不知其本固有在也”。其之所以能淹貫古今,皆緣於轉覽載籍,性嗜讀書,平居手不釋卷,而且搜羅蒐集頗豐。為求藏書的方便和讀書的安靜,他在木柵居所加蓋了“來鳳簃”壺樓,所庋文史典籍可以稱得上一個小小圖書館。在家時,他沒有一天不看書,不著文,不寫字。因為向他索文求字的人太多,要還“文債”、“字債”。他的字師法唐代書法家褚河南的碑體正楷,同樣久負盛名,民間多有珍藏。他還是臺灣楹聯界名人,象贈其弟子張仁青的“嚴勒心兵張筆陣,高擎慧炬燭書城”,既是名聯,又是墨寶。其他如題龍港族中青年勵志會“六經讀罷方拈筆,五嶽歸來不看山”,題美國孔子文教基金會祀孔典禮“九天日月無私照,萬古江河不廢流”,亦為名聯。





報國且擒文  君看濡大筆





     “記取花溪水,清清曾泚筆”(《弧矢吟》之九)。妙筆生花的成惕軒始終沒有忘記,他的以文報國是時代賦予的歷史責任。他的詩文,在形式上繼承了傳統的體裁,在內容上則賦予了全新的氣象,深深地打上了那個時代的烙印。這就是他所說的,文章“一代有一代之精神,一人有一人之面目”。他對所處時代人的命運、生存環境和歷史事件都極為關注,而且感悟敏銳,感受深刻,往往興發而為詩文;所屬詩文,又呈現出一種既契入又超脫的精神境界,更多的具有一種緬往瞻來的現實意義和歷史意義。如果說搦管操觚、伏案春秋是他寄託情操的一種精神享受,還不如說是他表達愛國情思的一種強烈訴求。譬如寫近體詩,從年輕時開始,到去世前兩年從未間斷,平均每年詩作在二十首以上。所以,他的詩文既多姿又多產。也許,這也屬於時代的使然。


六十年來,成惕軒所作篇帙浩繁,多有結集。1973年9至11月和1984年5月分別由臺灣商務印書館和中華書局陸續出版的《楚望樓駢體文》,共選錄作品215首,輯為內篇、外篇和續篇。內篇分四卷:首卷為頌,次卷為序,三卷為記,末卷為書、啟、跋、傳等。外篇不分卷,皆酬應之作。續編除序、跋、啟、碑、壽、序及雜文外,特將頌辭、賀辭、祭文、傳記等別為一類,列諸卷首。三輯均由及門弟子張仁青、陳弘治、李周龍、莊雅州、林茂雄、陳慶煌等博士合注。印行的《楚望樓詩》已收詩詞1200首,尚有一些未發表的詩稿待整理。前後刊行於世的還有《汲古新議》及續集、《考詮叢論》、《駢文選注》、《藏山閣詩》、《楚望樓聯語》等。其中的一些名作,如《還都頌》、《山房對月記》、《美槎探月記》,被列為中國近代文學史的必讀範文;《尚書與古代政治》編入《民國時期經學叢書》(第三十冊),《尚書中的古代軍法》編入《民國期刊資料分類彙編》(經史關係),一再印行,等等。這些著作,將歷史的真實和個中的思索以及相伴而生的喜憂哀樂,都用美文的形式發揮殆盡,並且永恆化了。


膾炙人口的《災黎賦》(一說《愁霖賦》)寫於1931年。當其時,夜靜月明,他一個莘莘學子,獨自登上黃鶴樓,望江濤滾滾,滿目蒼痍,惻然傷之,歸草二千言,寄抒對流離失所災民的哀憐。其至善至美的文辭,憂國憂民的共鳴,引得藝文界耆宿爭相推重,而傳出“後賢之畏”的美談。


五言古詩《弧矢吟十二首》寫於“弧矢暗江海”、“國在山河破”(均杜甫句)的年頭。當值“天西感行役”,“忽忽歲三十”,正是他的而立之年。首先篇名立意頗為耐人尋味。“弧矢”一詞,本義弓箭,後引申為武功、兵事及戰亂。古代國君的世子降生,要以桑弧蓬矢高射天地四方,寄期他長大後有遠大志向,後世又以“弧矢”比喻生男孩,或指男兒當從小立大志,陸遊就有“士生始墮地,弧矢志四方”的詩句(《鵝湖夜坐書懷》)。



這幾層意思,似乎都是他想要表達的,而詩中主旨全在乎傾露因“桑弧蓬矢”而萌動的“沙場醉臥之心”,真可謂匠心獨運,絕妙無比。詩中,他的“載歌蜀道難”全系感時傷事。“陝外楚天遙,夢魂每飛越”,“依鬥望京華,河山待收拾”。客居菊城,遙思日寇鐵蹄蹂躪下的故鄉龍川、故宅武昌、故都金陵,盡是按捺不住的滿腔悲憤,以及對“江南之捷”的殷切期待。在民族危亡關頭,他寄期抗日將士,放聲高歌文天祥,“卓哉信國公,生當宋未造。正氣懾胡先,一歌猶足寶”。當面對“饑寒今滿眼”、“積病一朝廓”的現實時,他又想起出自湖北的名相張居正,“屈指數鄉賢,我思張太嶽……獨斷奮乾綱……盛治啟百年”。他對抗戰也充滿了信心,“莫賦哀江南,行看收薊北”。他深明“匹夫系興亡”之大義,雖覺“投殳愧無力”,仍然許以“擒文”來“報國”之志。


駢文名篇《山房對月記》也是寫就於這一時期。“行役四方,閱時卅稔”,“試稽弦望,用志滄桑”,表達的是他對戰亂年代物是人非的那種不勝的“駭愕悵惋”。“蟾圓天上,才得三百六十回;蟲劫人間,何啻百千萬億數。月猶是也,而陵穀推遷,波雲詭譎”;“所願氛埃掃卻,桂魄增瑩……虛幌同看,更接光華之旦”。通篇以觀月起興,歎三十年來親身經歷的如“黯黯流光”一般的人間“離合悲歡之跡”,“問皎兔天邊,幾閱蓬瀛清淺”?儘管地有不同,月色各異,所托幽思與期冀則一以貫之,且極富文采。如寫漢皋之月,“濕螢與墜露爭飛,澤雁共寒蘆一色。挽瀾無計,橫槊誰歌?極人事之蕭條,嗟江山之搖落”。寫南都之月,“龍蟠虎踞,盛開一代風雲;草長鶯飛,消盡六朝金粉。眷懷名跡,刻意清遊;嘗坐花以攬澄輝,或瀹茗而消永夕焉”。寫巴山之月,“憑萬夫莫開之關,當半壁方張之寇。修其器甲,固我山川。雖胡馬之牧臨洮,難逾跬步;而火牛之扞即墨,罔及層空”。寫蓬壺之月,“鄉心五處,思白傅之弟兄;皓魄連宵,憶鄜州之兒女。誰遣晶盤出海,盛淚遙年?但期銀漢分潮,洗兵來日”。


《游彝陵三遊洞記》感一時之物事,發千古之幽思,千字之文,一氣呵成,而且妙語連珠,文趣橫生,頗具大家風範。遊記寫于南京淪陷的第二年,記先生西徙巴渝,舟滯彝陵,聽說有勝景,塵襟頓豁,逸興遄飛,便偕友往游。前半截詠景,以四言八句為主。“是日江流一碧,澄波鏡平,天養晴雲,卷舒空際”;安濟橋跨水一泓,“奔濤曳練,飛沫跳珠,厥聲淙淙,如鼓築琴”;緣下牢溪而行,“蒼崖兩壁,勢欲幹宵,左有石階,曲同鳥道”。到得洞中,“離離石乳,結為山門,琅琅天風,自來戶牖”;洞外“朝暉夕陰,波譎雲詭,別有天地,疑非人境”;小閣石欄下,“清溪九曲,但聽潺湲,碧嶂千重,互爭奇偉;絕壁離立,雜花怒生,紅紫相間,盡態極妍”。置身於“飄飄欲仙”之境,“念無知之草木,對如畫之溪山”,“幾不知此身之在何世也”,他終於陶醉了。



接下來,筆鋒一轉,發出宇宙造化人寂寂之感慨,以“眉山兩賦,彌增赤壁之華;柳州一記,遂著愚溪之美”來證明“山以仙名,地以傑靈”,引出“江山固可以助文章,而文章亦足以壽江山”之高論;進而巧妙點題:“人顧可不勉樹千秋,而與草木同腐朽哉”,尤其在“嵎夷猖獗、國步艱難之日”,當高尚其志,有所作為。先生“誦庾信江南之賦,倍哀亂離;讀昌黎淮西之碑,未平反側”,深感“興亡系於匹夫,憂樂關乎天下”,“惟當草征夷之檄,歌出塞之章,為前驅將士一鼓其勇,殲彼醜虜,揚我國威”。孔子說,“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先生既樂水,又樂山,而且是共天下之憂樂。


成惕軒的作品多大集中於抗日時期。那些草就于烽煙連雲歲月的文章,如同一篇篇討伐入侵者的戰鬥檄文,所發出的同仇敵愾的呼號,都是時代的最強音符,如同他的《致抗日前線戰士聯》所寫:“彎百石弓,直射扶桑之日;磨十萬箭,爭屠東海之鯨。”寫于1938年元旦的《獻歲辭》,有感于“撫荊駝於劫後,尚慨興亡;攬花鳥于芳時,倍憐喪亂”,有顧於“飄搖風雨,痛失計於綢繆;帶礪山河,忍忽看其破碎”,有望於將士之奮發、農業之發展、工業之振興、商業之改進、學子之努力。



《民國二十八年雙七節公祭抗日陣亡將士文》寫於“七七事變”兩周年,在痛斥日寇“數典忘宗,以怨報德”之後,大聲疾呼“胡騎縱橫,相持半壁,誰其殲之,將士之力;孑遺黎庶,如鳥驚弓,誰其安之,將士之功。大別山邊,五羊城側,永定河東,風陵渡北……神威丕奮,敵膽為寒。惟我將士,萬夫之特,為國報仇,以身許國……惟我將士,雖死猶生,應為厲鬼,直搗東瀛……”在其洋洋灑灑的典重之作《還都頌》中,有“奮熊蹄之多士,蛇豕于中原;合彼蒼兕之軍,還我黃龍之府”,“丸泥函穀,一夫便足當關;天墊長江,千騎不容飛渡”,“赫然一怒,張我六師,蒞葵丘以主盟,儆棘門之兒戲”,“毀家紓難,爭輪蔔式之財;報國請纓,甘化萇弘之血”等句,情感真切,氣勢磅礴,音節鏗鏘,擲地有聲,被推為可與杜甫《三大禮賦》和韓愈《平淮西碑》相抗節的如椽之筆和不朽文章,一時風傳千里。此文寫於1946年5 月,原名《抗日勝利紀功碑》,由重慶市參議會議長鬍子昂(中國民主建國會創始人之一,曾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代表市黨政機關和百萬市民在慶祝抗戰勝利大會上宣讀;後易名《還都頌》,又由胡先生在還都大典上恭讀,主席臺上的蔣介石聽了頻頻頷首。


抗戰期間,他還發表出版有論文論著。作為民國以來較早宣導民族氣節的學者之一,他推出《民族氣節論》,揭示了民族氣節之于民族復興與自立自強的重要性。他舉出德哲菲希德的《告德意志國民書》對於凝聚民族發揮過巨大作用,約安達克之於法蘭西,瑪志尼之於義大利,噶蘇士之於匈牙利,凱末爾之於土耳其的民族氣節啟迪所給出的感召力量,使他們的國家藉此轉危為安、轉弱為強等例子,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之古語,呼籲國人共同激揚民族志氣。作為對《尚書》理念有精湛研究的學者,他寫就《尚書與古代政治》,把尚書當作一個思想體系,用政治哲學觀點作了系統性的探討與發揮,在細密的理性分析和綜合的基礎上,勾勒出了他對一個大同世界和理想社會的憧憬,屬迄今中國近代思想史上少有的較為全面的尚書理論研究。該書初版於1943年,修訂重版於1969年。


自抗日戰爭時期開始,許多歷史事件都寫進了他的詩文,尤其是他的詩篇,有似一部現當代大事記,表達了對時代的感興與省思。事以文傳,文以事重,寓史、寓道、寓意、寓情,是其詩文特色的一個重要方面。東海大學教授孫克寬說他的詩文“從不作輕佻之語”。早期詩作較為關注戰事與民生。如《哀長沙》:“火牛竟累池魚死,鳳鶴翻成市虎驚。漫擬周郎焚赤壁,忍從賈傅問蒼生。徙薪自薦忘恩澤,焦土於今負戰爭。冷落劫灰殘照外,湘花湘草總關情。”《渝州春望》:“斷牆紅映夕陽斜,不數恒河劫後沙。民困戰時酥菜色,春晴二月見桃花。了無繡詠酬佳節,可有勳名答歲華?薄海只今聞戰伐,東風隱隱度悲笳。”《“七七”洞中避空襲》:“天際機聲響徹空,一輪水似月當中。漫誇胡馬飛能渡,早識黔驢技已窮。黃雀驕人穿屋漏,赤烏流火墮江紅。洞天小坐渾閒事,射日無端憶楚弓。”後期,他的工作和生活安定了,每晨6時起床,必閱數份日報,特別關心天下大事,留意社會風氣,也常常表達一些對國家前途的憂思與期盼。如,建國、建軍、建人、民主等詩篇,就表達了他對國家、社會及人生所持的基本理念。有些詩文的題材還跨出了國度,如《聯合國日作》:“朱旗飄影絢江天,沸地歡聲雜管弦。史創五千歲余後,局開二十六邦先。屠鯨海上爭磨劍,歸馬山陽待著鞭。望裡波濤行蕩寇,重洋為記太平年。”寫於1969年7月的《美槎探月記》,及時地記錄了美國阿波羅太空船登月帶給人類的驚喜。用中國古代的駢四儷六之文,抒寫現代科學的驚世壯舉,新穎而奇妙,也算別開生面。


當然,大量的詩作是他平時生活的記錄,以及對朋友與學生的友情贈與。這些詩雖然風格各異,但都充滿情趣或理趣。如《夜讀》,“秋燈一卷夜闌時,此意清涼偶得之。螢火疏如星點點,蟲聲密似雨絲絲”,可以看出詩人對靈感捕捉的敏銳,對物象觀察的細微。如《燕子口晚眺》,“疊嶂高千仞,唯餘曲徑通。何時來燕子,驀地起鴻蒙。九折曾何畏,群飛只自雄。烏衣人在否?天外夕陽紅”,可以看出借詠景而懷古,是他最為得心應手的“興觀群怨”手法了。又如《園趣》,“細草經秋綠不除,轉因田趣愛三餘。習勤陶侃朝移甓,細味歐陽夜讀書。歸思偶牽西塞鷺,雄飛倘化北溟魚。區區得失君休數,何限煙雲過太虛”,這裡連用四典,規勸人生應持豁達襟懷與超脫境界。他在《客以康廬問》中所說“天地本一廬,諸象遞成壞。即事寄所欣,吾心自康泰”,就道出了人生的哲理。其實,他具有獨到的欣賞生命境界的審美才思,歷來崇尚中和圓融、天人合一之境。









玉壘感浮雲  平居思故國





成惕軒早年行役四方,晚年羈旅台島,一生飄泊,如浪跡萍蹤。自二十歲去武昌,就與家人離多聚少。1938年自南京回鄉省親後,直到1946年秋才回過一次龍港。四十歲去了臺灣,就再也沒有踏上過故土。他也不曾料到,當年發自《弧矢吟》的“浮雲”之感、“倦客”之愁,竟然成了終身遺憾。從樓號“楚望”就可體味到,他的故鄉喬木之思,是怎樣之深切,怎樣之漫長。


先生本是家鄉觀念極重之人。《弧矢吟》中寫道:“我本楚狂人,平居思故國”,“挈室更西行,何處卜安宅”。1938年秋,夫婦拖著兩歲多的長子中英,輾轉來到重慶,一滯就是八年。在山城到處搬家,先是住在江北,後來搬到北碚蔡家場,再後搬到李子壩。初到時戀家,“晨昏尚幾時,俯仰無一可。春寒身上衣,思之淚潛墮”;想起已故父親,“蘆墓阻烽煙,滔滔冬複夏。表阡愧未能,萬感集中夜”;不住的嘆惜“遠遊苦無方,歸省誤江舸”。



1946年,抗戰勝利,一家人離開重慶,到了南京。1949年,他帶著中英隨遷臺灣。時百廢待舉,考試院臨時設在臺北市大龍峒孔廟,隔板為室。父子暫居陋巷公廨,曾以豆豉佐食。1950年冬,夫人帶著其餘子女自成都經香港輾轉至台相聚。初時租居於臺北市公園路(臺灣省考銓處舊址),稍後遷臺北市中山北路省府宿舍,受任考試委員後遷居木柵。這時,他最為惦念的是年邁的母親。有《壽母辭》兩首:“觴人曾贅九如辭,欲壽慈親轉費思。誰遣獨勞輪燕息,我緣多難負烏私。神魂枉說通千里,喜懼翻教迸一時。楚尾吳頭風雪裹,未成迎養況歸遲。”“七十稀齡古所難,北堂今日合臚歡。豈無棣萼輝庭彩,信有萱花耐歲寒。一事兒成封鮓介,百年天許杖鳩安。燈前寫就長春頌,說與諸雛仔細看。”及至晚年,思鄉之心愈切,人在臺灣,心系大陸,亟盼祖國之統一。


其中《六八歲中秋月蝕賦》用自然界罕見的“中秋月蝕”現象,借喻海峽兩岸“失圓”的反常,用心良苦,而且語重心長:“迢遞鄉心碧海知,歸帆又負桂香時。卻從蓬島秋高夜,追和盧仝月蝕詩。九萬里風憑蕩決,一千年事悟成虧。金甌補後須重醉,乞取清光照習池。”大陸的朋友也很關心他。金紹先先生曾于1982年5月15日《團結報》發表題為《馬壁教授為告老友成惕軒在台無恙》一詩:“瀛海歸來起棹歌,故人消息近如何?蘇卿關塞鬚眉老,庾信文章涕淚多。南國櫻花方燦漫,中州榆柳已婆娑。何當共飲湖湘酌,要挽雲車架碧波。”


夫人徐文淑也是陽新人,鄉賢徐秋農(若霖)先生的胞妹。昔徐氏為望族,代代簪纓不絕。秋農曾是北洋政府高等文官,石瑛先生的重要幕僚,當選過湖北省臨時參議員,頗著循良之譽。當年惕軒尚未得志,即以愛妹許之,可謂別具慧眼。文淑字素瓊,幼習詩書,夙嫻姆訓,明理達義,賢慧勤劬,讓惕軒一直無內顧之憂,得以潛心業學,躋身名流。生有三男一女。而今,喬梓聯輝,足令枌榆生色。除了次子中豪留在家鄉務農(已去世)之外,長子中英是美國哈佛大學哲學博士、夏威夷大學教授,著名哲學家和第三代新儒家代表人物,三子中傑是哈佛天文博士、美國海軍實驗室太空研究所顧問,女兒中平是美國南卡羅南那州立大學食品工業學碩士,丈夫穆締福為美籍教授。中英、中傑都回過大陸。尤其中英,1988年7月回過陽新,近年經常應邀回國講學。


成惕軒先生奔波勞碌一生,平時不是忙於考務和上課,就是忙於審閱著作、修改文稿或應酬文字,到了晚年也是少有暇晷。他的道德文章早已為人樂道,他的高尚人格也歷來受人敬重。無論為人、處世,為政、教書,為文、治學,都彰顯出值得稱道的風範。他潔身自愛,為人正派,謹飭律己,嚴於取予,生活簡約節儉,在外從不置產。雖一直服職於中樞機關,卻力圖置身政治圈外,始終為一耿介書生而負清名,為同僚朋輩所折服。他說“做人要誠,處世要謙”,知行以至誠和至謙為準則。



教育子女也是以誠與謙為首為重,告誡他們不要從金錢功利角度去看事情,不必去與人爭長短,凡事“先求諸己,再求諸人”,以奮鬥求生存。中英赴美留學時,他曾題詩勉勵:“道貴執厥中,文匆勝其質”,“願為和羹梅,莫作變枳桔”;並特地去衡陽路買了一套粹芬閣的五經讀本相送,叮囑莫忘記讀聖賢之書、明先哲之道,莫用了英文、忘了中文。他在給中傑的信中寫道:禍福是人自招的,假使存心正直,忠厚待人,總比那些酒肉和尚要好一點。他的思想觀念雖然很傳統,但心胸是開明的、開放的,能夠接納現代合理的新思想。他尊重孩子自己的興趣與志向,只是要求他們不好高鶩遠,學問有成,對社會有貢獻,受人尊重,而不求“聞達于諸侯”,以至於兩個兒子選修的都是最不現實的學問。他給予孩子的,是嚴父“溫煦如朝陽、崇高如山嶽”般的慈愛。


也許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的道理,他也很結人緣。這得益於他的與人為善,樂於助人。對待同僚和朋友,他寬容大度,一輩子抱著“寧予勿取”的態度。對學生與晚輩,他和藹可親,關愛與呵護完全發自心坎。他喜歡成人之美,為同鄉或學生謀職必是盡心盡力,務求圓滿。他的摯友中,湖北老鄉居多,幫忙也最盡力。



他曾為恩師王葆心所著大學講義《古文辭通義》寫過精闢的後序,並為其在臺灣中華書局的影印出版四處奔走。為江右詩書畫“三絕”劉太希的《竹林精舍詩》所作之序也很有名。與同鄉曹志鵬是無話不談的諍友,也為他的《曹亞伯先生年譜》作過序。曹先生曾于1985年致函,請仿乾隆間汪容甫的“廣陵對”作“興國頌”,藉以表彰家鄉的山川人物故實,一遂赤子之願,他本已應承;無奈已屆高齡,病魘纏身,迄未動筆,天喪斯文,使得許多在外老鄉的共同期待成了泡影,曹先生因之大呼:“此不獨惕兄個人之最大遺憾,抑亦吾邑乃至吾鄂之不幸也!”


成惕軒一生清心寡欲,豁達樂觀,無論甘苦,泰然自若,而且堅持早起,體質素健。數年前,因牙疾裝義齒遇庸醫,傷及神經,自此飲啖維艱,眠食俱廢,神形日損,賴夫人的殷勤調護,方得以稍減痛苦。1989年6月23日淩晨,在醫院終告不起,安然辭世,享年80歲。依其生前所囑,葬於臺北三芝鄉北海墓園,面向大陸,候補金甌。曹志鵬曾寄聯挽之:


睥睨當世惟兄翰藻獨工,四六體嗣音絕響,長教文苑流徽,最佩為國掄材,盡瘁卌年襄偉業。


回顧此生與弟論交最早,千百念縈旋起伏,忽報導山返駕,不覺望風揮淚,遙從萬里寄哀思。


2010年,是先生的百歲壽誕,中華詩詞網有詩紀之。有先生舊交霍松林教授的《惕軒先生百歲誕辰獻詩》:


白門傾蓋便心傾,守歲猶煩折柬迎。

弭亂安民誰借箸,驅愁解憤酒為兵。

終投寶島施甘雨,仍戀詩壇主大盟。

百歲生辰遙寄慰,神州萬里慶升平。

還有張英傑的《一代文宗成惕軒百歲誕辰紀念》:

北斗光芒東海沉,緣慳我亦歎猶深。

傷時永念匡時策,愛國長懷報國心。

登月賦成千載仰,還都頌就萬人欽。

百年駢體誰能匹,一代宗師耀至今。

 



〔主要參閱資料:《成故考試委員楚望先生行狀》,成中英《永遠永遠的懷念》,


曹志鵬《晦冥風雨故人稀》,張仁青《成惕軒先生》,陳慶煌《千秋遺韻-讀楚望樓駢體文》,

金紹先《當代駢文大師成惕軒》,《龍情港韻——龍山詩聯社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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